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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方英文散文的“卧谈”风韵
2015-06-21 20:02 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黄元英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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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在中国当代散文领域,方英文的作品具有特殊的艺术风韵。风韵即风格韵味,它是作家艺术个性的物化。艺术个性是读者认知作家的标识,艺术风韵是作品献给读者的妩媚。方英文为人智慧而幽默,达观坦荡又不失童真。他创作散文,下笔自由,随心所欲,趣味和性情自然流淌,形成独特的“卧谈”风韵,让读者深刻记忆,难以释手。

    歌德在他著名的《歌德谈话录》中说道:一个作家的风格是他的内心生活的准确标志。所以,一个人如果想写出明白的风格,他首先要心理明白;如果想写出雄伟的风格,他也首先要有雄伟的人格。方英文散文的艺术风韵源于他的艺术人格和精神生活。方英文十分看重读书生活的情调,最向往声色交错、明暗有序的风水绝佳处,如空气清新、林茂草密的秦岭山地,有一栋二层小楼,书房“应该是小楼中最大的房间,有两面大大的落地窗,窗帘是‘霓裳羽衣’那种。书房须在一楼,紧贴大地,这样,写出来的文章就会充满‘大自然的芳香’和‘泥土气息’。”不难看出,方英文对书房的追求心里很“明白”。而他理想中的书房又何尝不是他内心生活的窗口昵!他本人在《方英文散文精选·序言》中还有一段精妙的描绘:不过我以为,人生的快意莫过于三五知己围炉夜谈了,房子得大点,以备谈得兴起来回走动,做各种手势。木几上有烟、有茶、有酒。还要有一张宽大软和的床,聊到令人喷饭处,好仰到床上换气。再想锦上添花。听众间须有一位妖媚佳丽.手托粉腮,目流崇拜,不时地插一两句幼稚的问题,这往往会把一般性的扯淡引到诗美的境界了,正好比先生授课或官员报告,台下有一美人,他就讲得极来劲,才情并茂不肯罢嘴了。”这种文人雅士的读书活动被称之为“卧谈”。他还别出新义地解释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:“好者,女子也;美者,羊大也;谈者,言烈也。男女围坐火炉,吃肥羊,侃大山。还有比这更令人心向往之的乐园生活么!”进而他谈到做文章:“我想,好的、美的散文一定是具备了这样一种‘卧谈’的风韵了。自由,随心所欲,童言无忌般,趣味和性情任嘴流出的。方英文这种行文及其表现出的文风,实际上就是那种浪漫的读书生活的延伸,是那美妙来神的“卧谈”韵味的再现。

卧淡风韵首先表现在他的创作无为文、“为人”之心。所谓“为文”之心,就是一拿起笔就想到一大堆作文章法和技巧,正襟危坐,严肃以待,不出一套仁义道德或治国安邦的深奥道理就觉得文章没有分量,憋不出惊人之句就认为文章没有光彩。所谓“为人”之心,就是尚未动笔或刚一动笔就考虑

读者对文章评价的好坏,总想得到读者的一片喝彩。写文章排除不了这些念头,就是庄子所说的“有待”,因而作文时逞才使气、雕琢矫饰,甚至媚俗讨好.丧失了自然真率之美。方英文作文没有“为文”、“为人”之心,也从不逼迫自己,是“无所待”的,所以在想写的时候就能够达到“逍遥游”的境界。这正如他聊天的境界,“忽而高雅如云绕仙山.忽而粗俗如粪著佛头,其无所顾忌之状、放浪形骸之态,算是真正达到了为聊天而聊天的极致境界。”(《种瓜得豆·潇洒》)这种无为文为人之心的自由创作状态,也体现了他对散文创作的主张:“我想,散文发展的惟一出路是:不要任何人为的‘管’散文,‘抓’散文,而要任其自然,自然地归位于民间”。①

因为无为文为人之心,所以他就能自由地选材。可以随心所欲地讲厂长、经理们不同的、精彩的“潇洒”(《潇洒》);讲标语社会中一些现实主义的杰作:“引出来,刮出来,流出来,就是不能生出来!”“挖进去,打进去,钻进去,奋力拼搏通进去”(《标语》);讲语言的妙用,下属向上级要官时说:“叔,您该给娃压胆子了吧”(《奇妙的语言》);谈不仅“贪色”而且“贪玩”的男人((关于男人》);谈不同情况下的女人,《爱情中的女人》、《论少妇》《美貌的女人》……也讲老师们给大学生开列的几乎囊括全部中外名著的书单和阅读“体现了人类最高智慧的作家”作品的体会(《读名著》);谈读书的尊严和如坐春风般的轻松愉快(《读自由书》);谈深奥的《周易》和他自己研究的成果(<周易>是一个圆圈》)……还谈他写情书、拜丈人、给妻子送花、对老婆孩子的真情告白,谈搬家、操厨、出书以及他的小周末小娱乐、大周末大娱乐,谈他坐主席台的感受感想和工作中如何处理关系稿等,显得十分轻松愉快,信手拈来,从容洒脱没有搜肠刮肚找素材,绞尽脑汁谋构思,真正是趣昧和性情的自然流露。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因为无为文为人之心,他能在卧谈中慷慨地把一般不为外人道的内心感受也坦露给读者。比如,“读名著就不单是愉快了,而更多的是生气和扫兴。因为我失望的感到:人类已经创造了如此辉煌、如此高不可攀的杰作,你还想成什么气候成什么作家呢……由于看名著后好久来不了士气,所以很有必要看些末流的东西…..看了那书,士气大振.信心倍增,以为不是吹牛,我肯定比那位作家写得要好一点。”(《读名著》比如他向贾平凹请教关于狗猫撤尿拉屎的问题,“他(贾平凹)的眼珠子转了半支烟的功夫还没有转出答案。这正是我希望的情景……使一位超级作家显出他笨拙无知的一面,请问还有比这更令人快活的事么?没有!”(《狗猫问题》)又比如,孙见喜购置一辆摩托车想给好友们显示一下(分享快乐)起的很早,骑摩托进城了,先到作协找老京(京夫),老京不在;就到报社找你(方英文),你也不在;过来到研究院找陈胖嘟(陈彦),还是不在,回身扑到西大找老贾(贾平凹),狗日的也不在!”结果炫耀未遂(《炫耀未遂》)。我,包括所有的读者都相信,这不是揭示名人的隐秘以吸引大众,而是要把自己的一颗童心奉献给读者。

    因为无为文为人之心,所以能随心所欲地调用语言,在必要的时候甚至会用到粗话、脏话等不雅的语言。比如他在《运气》中写道:我的朋友好不伤悲。既荒废了专业又没捞到官位,便讲了句粗话:‘我这是秃子烂了逑——要一头没一头!《衣食住行》中写住房紧张:这是我们的前辈造的孽,他们在吃糠咽菜的困境中,还如此沉溺房事,弄出如此多的人口!《写情书的故事》中的她在西安.我在山地还谈个屁!”《炫耀未遂》中回身扑到西大找老贾,狗日的也不在!”等诸如此类,仔细读来这都是表情达意之所需。这种毫不遮拦地说情中话,赤裸裸地说生活欲求的话,都收到了特殊的艺术效果。在作者自己看来,“(讲粗话)当然不文明,但世上有粗话就证明粗话一定有某种用处,正如剥削有罪但剥削也有功一样,讲粗话的好处是特别解馋特别过瘾,粗话是通过低级的语言而获得高级的人格尊严,甚至可以达越倚天拔剑雄视天下的伟大境界。”(《种瓜得豆·憋着》)读方英文的散文,我们能充分享受到中国语言文字的魅力,却看不到古代文人那种“吟安一个字,捻断数茎须的苦累和沉重.生活中的粗话、脏话也能在文章中生发新意,丑中见美。

卧谈风韵还表现在方英文散文叙事的情节性上。一方面,方英文有写小说的创作实践和成功经验。作为小说家所具有的取舍素材的情节意识和技法.一不小心就会带到他的散文创作中去。另一方面。方英文有编辑报刊的丰富经历,很在意文章的可读性,故事情节无疑是读者关注的重要因素.他在《关于可读性》这篇文章中开宗明义地写道:读者是作家的衣食父母,所以作家带给读者的首先是愉快的阅读欲望,其次是在愉快的同时给他们人生启悟或哲理暗示。”他不仅这样思想,而且也给读者奉献出一系列既给人愉快又给人启迪的好作品。《美丽的蘑菇》记写的是作家的一封回信救活一个家庭的故事。一位热情读者在读了方英文的小说《小城红颜》之后,给作者写了一封求助信,后来作家利用到那位读者居住的城市开会领奖的机会,找到了那位读者,结果让作家目瞪口呆:那位芳颜动人的女读者因为丈夫犯了“爱”的错误而准备离婚,迟疑不决时,“她决定采用给《小城红颜》的作者写信的方式来为自己占一卦,即如果作者不回信,就离婚;如果作者回了信,就不离婚。读者信中求助的内容虽是虚构的,但作家的认真挽救了一个家庭,他也感到面目焕然一新,发现了自己的可爱之处。作品隐含了这样一个有意味的问题:在作家和读者之间,是谁给谁做了好事呢?《悲哀的早晨》截取了一个男人生活中的特殊片断,并用十分细腻的笔法,生动描绘了他被“比爱情还厉害”的麻将消磨了一夜,清晨回家后的复杂表现和细腻心理。玩过麻将的男人都会认为“这不是在写我的故事吗?”l973年春天的记忆》写的是一个县太爷因拾粪而青云直上,1973年的一天,省上领导视察时他在村口做拾粪秀的情节。除了上述作品,《森林边的洗衣妇》、《我的教书生涯》、《出书记》、《给妻子送花》等作品中都有生动有趣的情节。方英文散文中的情节,不论是生活的真实还是艺术的真实,都能让读者不由自主地看下去,并从中获得愉快。有一位评论家曾这样描绘他阅读方英文散文集《念奴娇》的体会:“于是,在元宵节前,我便有了快乐的三天时光。之所以如比,并不是因为书太厚。书只有184页,薄薄的。但文章好,就像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自皮点心,香甜的气息让我口水泛滥,兴奋而紧张……我是闭户关窗,读一阵停一阵,赞一声叹一声,直想鼓腹而歌了”,“读他的散文……常常让我沉浸在小说的氛围中,文笔摇曳多姿,环环相扣,又波澜起伏,让人想到那个美国佬欧·亨利小说奇妙的构思,出人意料之外又合情理之中的结尾,有一唱三叹之功效。如果问,当代作家,谁的散文可当小说读?方英文便是其中之一。” 方英文散文的故事情节,新颖传神,引人入胜,但我们要看到,在作家不动声色的叙述中,寄寓着他的真情和精神,也透射出他的创作追求和艺

术风神。

    方英文的卧谈不是懒洋洋的胡谈,而是以他的精气神与读者进行心灵的交流。他不侈谈轰动世人的大题材、图解济世安邦的大道理,而乐于关注民间的生活,写世俗中“我”和身边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活动,而且以简朴、温情、幽默的人生态度和艺术风神,给读者以愉快和美的微笑。他的文章充溢着贵族般的高贵和万人迷的魅力,却不做明星状;敢于对人的七情六欲进行刺骨入髓的高声评议,但并不做人类精神的救世主;精于表现童言无忌式的率真性情和新义迭出的人生发现,却不向人们矫情撒娇;善于嬉笑怒骂中阐发与我们生活密切相关、新颖别致的“小道理”,细致入微且大气磅礴。这种“卧谈”风韵,是基于方英文深厚的底蕴和修为以及对读者朋友般的珍视。所以,他的散文不仅给人以高贵的精神享受,而且给人一种珍贵的尊重。散文读者渴望这种风韵,中国散文也需要这种风韵。

    阿海《书中蜜月——读<念奴娇>》, 《各界导报》200142日。

 

【参考文献】

l】朱光潜译注.歌德谈话录【M】.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 1987

2】方英文.方英文散文精选·序言[M].台湾:金安出版 社,l996

3】陈鼓应.庄子今注今译【M】.北京:中华书局,1983

4】林庚.中国文学简史【M】.北京:北京大学出版社,1995

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(作者为商洛学院语言与文化传播学院教授,原文刊载于《西安文理学院学报》2006年第4期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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